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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前，发生了令米斯达印象深刻的三件事——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暴雨中的一张时尚画报、以及特里休的一声“布加拉提”。这天是星期五，刚执行完任务的米斯达开着他的绿色皮卡绕到了特里休所就读的大学门口，似乎正好赶上下课，他从一栋小教堂样式的教学楼前发现了藏匿在学生中的一团粉色冰淇凌状头发。后者见到皮卡里的人朝她摆手后，越过人群，径直走到路边上了车。
“喂，米斯达……你的审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还不等特里休来得及打量车内环境，她下意识地将食指放在了鼻孔下方。“竟然还有动物粪便的味道……难道乔鲁诺把你分配到农场工作了吗？”
“确实要怪乔鲁诺，让一个一直寄宿在农场马厩里的流浪汉坐进我的车子里。你瞧，刚把他送到，我就过来接你了。”
但米斯达的好意未能被对方接受。“快走吧，你看……”她用大拇指指了指窗外从天边涌来的乌云，“暴雨又要来了。”
城市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暴雨。米斯达放下手刹，之后绿色皮卡便径直着朝东驶去，消失在了轮胎所卷起的白色旋风中。车内，特里休打开电台，边撅起嘴唇跟着从电台里流出的摇滚曲哼哼调子，边垂眼打量着昨天刚染的粉色指甲。就算在身旁的米斯达是个再怎么不解风情的男人，此时也能注意到她的心情不错。心情不错的特里休和摇摆的摇滚乐，这让米斯达感觉手中的方向盘减轻了几分重量。他们身下的皮卡轻快地似乎开始驶离地面，接着一路飞到了离大学几公里远的一条商业街上。将车停在路边停车场后，天空刷地下起了铁线般的大雨，两人只好在车里静坐了一会儿。
“要吃什么？”
“德国的烤香肠。”
大概在听了四五首歌之后，午后的阳光穿过灰色云间，拆成几道光柱照射在积水的石砖街道上。米斯达转身从后座抓过一把白色透明雨伞，而旁边的特里休打开车门，长靴的鞋尖踩进孤独的水洼中。还在下着毛茸茸的细雨，打着伞的二人不紧不慢地与街上那些因为没得打伞，只能拉起衣服上帽子的人们擦肩而过。
“已经下了几天的雨了啊？我怎么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特里休哟，你说……”米斯达嘟囔着，习惯性地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
特里休的目光此时还在搜寻着两旁路边的餐厅，但视线时而被一些色彩鲜艳的时尚画报吸引过去，总之，她并未在意米斯达在说着什么，反正以这种语气说出来的一定只是些不重要的琐碎事情而已……
正当思绪像一群蝴蝶肆意飞舞时，隐藏在无形中的线将它们重新拉拢了回来，那是因为特里休看见了一张画报——它被高高地贴在百货大楼的一侧，在闯入特里休的视线时，它仿佛是整个宇宙的大小。上面印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留着披肩的长发，身体微微前屈，直勾勾的眼神仿佛在吸引每一个路过的人，让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肩头上挎着的那个名牌单肩包。但这对特里休无用，从看到画报的那一刻，她的眼里就只有男人的脸庞，几乎是像从前每一次遇险一样，熟悉的名字乘着反射弧从她的口中脱出——
“布加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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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斯达当然没有忘记这个名字。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他立马顺着特里休的目光寻找过去——吊在半空中的心脏在看到百货大楼贴着的那张时尚画报后，仿佛被绑在石头上一般又掉回进身体的泥沼里。特里休真是的，怎么可能会是布加拉提啊。
“喂，米斯达，”特里休仍没有放弃向同伴求证，眼睛依然停留在红绿灯后面的画报上，“你看到那个人了吗？他……”
“确实不是布加拉提啊，特里休。”米斯达将视线收回到前方，抓着特里休的手腕过起马路。
“世界上有很多长相相像的人。你相信吗？”
“科技还在发展，以后人类说不定也可以像做饼干的模具一样，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都是通过同一个模具被制造出来的。”
虽然他清楚地知道画报上的人不可能是已逝的伙伴布鲁诺·布加拉提，但刚才不假思索所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他只知道自己正还在拉着特里休往街道的前方走着，企图走到看不见那个画报的地方，走向能够令他逃离回忆的地方。跟在身后的特里休不再说话了，唯一能够确认她还在的证据来自于从手掌间传来的，比雨中的秋风更加柔和的温度。他不敢回头看特里休，因为怕对上对方寻求答案的目光。如果特里休是敌人，直接一枪崩了对方就能把问题解决了，是个十分迅速的方法，但这方法对于现下来说并不适用。他握紧了伞柄，甚至希望在他那左轮手枪内的六个小家伙们能跑出来说点什么以缓解气氛，但此刻他们竟然安静地像是被投喂了藏有安眠药的食物一般，无声无息。
两人终于在街尾的一家竖着黑红黄旗子的餐厅用了午餐。特里休在餐桌上的表现，让米斯达以为他真的凭借三言两语说服了对方。特里休时而谈论这几天在大学里的见闻（比如最近新来了一位纹着女人样式眉毛的男讲师）、时而说起上次去酒吧时候遇到的帅哥（不过在对方不胜酒力，出酒吧后当着她的面吐了一地之后，她发誓再也不会和对方见上一面了）、时而问起乔鲁诺的近况（更多的是在关心乔鲁诺是否有和女人们的相处趣事，但结果令她失望），对画报上的男人反而只字不提。
米斯达看着特里休，特里休也看着他，娇嫩的粉色双唇时不时地开开合合，说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思绪早在米斯达看不见的时候，在进入这家餐厅之前，就已经飞回到那个记忆中穿着白色西装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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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提起一个会让两个人同时伤心的人，是想和对方一起抱头痛哭吗？
特里休当时是这样想的。
她记得当时米斯达在过马路时和她说的每一个字，即使过了好些天也没有忘记，但依照她自身的判断力来看，画报上的男人的确和布加拉提出奇的相似，除了头发比记忆中的他长了一截以外。短短的几十秒，那副画报就像是一颗豌豆在她的脑海中生了根，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品牌以及模特的名字。特里休那好奇的心驱使着她握着鼠标的手往下微微滑动，接着男模的照片像是滚动的电影胶片般一张张进入到她的视线内。该让她怎么说呢？此时再看他照片的冲击感远没有当时在街上时来得震撼，或许是因为那张画报的位置实在是过于显眼，又或许画报上所拍摄的那个角度正好和布加拉提有些相像。如果用这些照片上的每一个面组合成同一张人脸的话，此时的特里休只会说这个男模和布加拉提，只是在头骨、或者面部五官的排列上有几分相似而已。站在女性的角度上去看，他的眉眼间距比布加拉提稍宽；他的嘴唇比布加拉提的嘴唇略缺厚实感（但若是某个女人正在和这样的嘴唇接吻，也一定会有强有力的感觉吧）；而布加拉提的眼睛比他更加深邃；布加拉提的鼻梁更加挺拔；布加拉提的……
收回放在鼠标上的手后，特里休在椅子上抱起膝盖，将自己的脑袋抵在手臂之间。隔了这么久，她还是记得布加拉提的模样与她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就算是同一个人照镜子，拿镜子里的人和现实中的人相比也总会有不同，况且只是一时兴起而已，继续对比下去未免对一个陌生人而言也太不公平了，毕竟谁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而布加拉提就是布加拉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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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个中篇，开头就写废了……
